在蔡英文總統不承認「九二共識」後，中國也以動作表態，只有「一個中國」沒有「各自表述」的餘地，兩岸政府開始漸行漸遠，似乎都不給對方台階來面對面會談了？6月13日巴拿馬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閃電建交，讓中華民國再失去一個重要邦交國。餘波未平，又有五個非邦交國要求台灣代表處更名。台灣對「九二共識」中的「各自表述」很難再存幻想了。

 

回顧1971年中華民國退出手創的聯合國時，那時全國上下都喊出誓死保衛中華民國，來台第一代軍民在憤怒、羞辱的震撼後，對高唱「來，來，來，來台大」的第二代人，多驚恐地私下加了「去，去，去，去美國」，紛紛將第二代託孤於美國。如今受到如此變化的台灣民眾，喊出統一的就指責蔡政府的兩岸政策，喊出獨立的就趁機推動加入聯合國，此刻卻沒人喊出誓死保衛中華民國，似乎只有沉默的大多數支持保持現狀？

 

沉默大多數對於斷交，大多就彼此熱傳一則近期社交媒體的帖文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邦交國有172個；中華民國的邦交國只有20個。中國免簽證的國家20幾個；台灣免簽證的國家160多個…。大家自幼就是如此被對岸嚇大的 - 免驚啦。

民心向背的軌跡 

近日《遠見》民調顯示：在國家認同上，51.1%贊成台灣最終應該獨立，而台灣人願意統一於中共統治下的中國已不足一成了。自認是台灣人的比率從1996年調查的4成4，攀升到2016年的7成3，其中20-30歲的年輕人，自認是台灣人的比例高達8成5。

 

另外根據政大年度調查顯示，1991年僅有13.6%受訪者自認為「台灣人」，到2004年已有45%自認為台灣人，而台灣民意基金會2017年調查則顯示，有多達80%人自認為台灣人。

 

無獨有偶，香港在雨傘運動後，香港年輕人變得更激進。傳統原本習慣的是安定、非政治、有錢賺就好，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認為如此。今年7月1號是香港回歸20年，根據香港大學6月20號發表的民調顯示，在18-29歲的年輕族群中認同自己是「廣義中國人」的，即認同屬於「中國人」或「在香港的中國人」者，僅有3.1%，創下該項數據從1997年香港主權移交中國以來的新低。而自認「廣義香港人」的則高達93.7%，是20年來新高。1997年時，誰會想到情況會這麼快起變化，想到香港與中國的關係會如此惡化？

 

台港認同中國的族群，大都是基於經濟理由，而非是政治理由。但不知以中國目前的經濟狀況，對其14億人口的需求多無法滿足，如何能滿足2,300萬台灣居民的更高需求？連滿足台灣不足一成的230萬深藍族群的需求都有困難，頂多能使2,300位中間買辦在經濟上得到特殊優惠。

當年在大陸發生三反、五反與文化大革命時，國民黨與來台第一代就非常自豪當年對共產黨的鬥爭，以此證實往日反共是對國家、對民族的救危存亡是極其正確重要的。等到如今中國的崛起，中共暴政不亡反興，部分的深藍族群就開始陷入既沮喪又嫉妒懊惱的心理，更在長期執政二度被迫下台之後，對照中共以民族主義浴火重生時，頓時掙扎再繼續與共產黨鬥爭的意義。有的開始與中共一同高舉民族主義來批判民主政治，嘲笑來自西方的人權觀念，由精神同盟到行動加入。只是如今來台都已第三代了，大多已經不懷有以往的大陸國族意識，有些更成為“天然獨”的一個部分，不用提未來的第四代、第五代了。

 

本是同根生，相煎何太急 

2016年有幸隨團拜會中國社會科學院的台灣研究所，因所長在台上致歡迎詞時，言詞理性、態度誠懇，就趁吃飯之餘，交流一下不同想法。結果他餐桌上的說詞與台上截然不同，直說台灣想保持現狀不可接受，要嘛接受和平統一，否則大陸將以武力統一。我問他中國武力佔台後，要把所有台籍人士都趕盡殺絕嗎?會將所有台籍人士都發送中國邊疆嗎?這位領導者搖首咋舌直說:保持現狀，保持現狀。我沒爭論只做提醒，武力佔台之後，除非中國永世專政集權，否則台灣後裔必然獨立，絕不會有其他的路了。

 

身為中國政府的智庫都有如此想法，一般老百姓，尤其所謂的五毛群眾，更是沉迷於暴力，似乎造成兩岸生靈塗炭都不足為惜。我想起一位在南京彼此信任與相知的好友，2014年在上海一餐廳談到當時正熱門的釣魚島話題時，余總熱血激昻對我聲明: 不管日本、美國怎麼想，中國可以死1/3人口一定得奪回釣魚島。我被這血淋淋言詞突然覺得對他非常陌生，當時嚇呆了近10秒，我盯著他的眼睛問: 余總你家有3個人，你認為可以犠牲你太太？你家姑娘？還是你自己來換取釣魚島？你真得認為中國可以為奪取釣魚島而忍受經濟倒退20年？甚至回到開放前的狀況？　

在這世界上，大陸官員的思維方式是唯一對台灣，具有暴力傾向的國家，雙方觀念上的差距比台灣海峽還寬遠，言行舉止交流時多帶著「不從之必滅之」。與大陸人交往時，切忌在外人前辯論政治議題，否則會一起被誤認為瘋子。

為何台灣人不想加入統一？為何香港年輕人改變對祖國的感受？問題出在哪裡？

 

笨蛋，問題是在體制上
我曾這樣想像，在二次大戰結束後，若整個德國都被關入鐵幕實施共產制度，然後瑞士人在沒有德國競爭下，輝煌騰達數十年。當德國加入自由經濟體系而強大後，都是同樣的日耳曼民族性，小小瑞士的能量與德國並駕齊驅嗎？當德國再度站起來而強大，瑞士不再與德國(Germany)爭日耳曼(Germanic)的名字後，她的膝蓋會不會猶如當年不跪拜納粹德國般的英挺？

 

我是來台第九代，自幼學習的是中華文化，非常認同統一在中華文化下的中國，相信統一能帶來雙贏，但絕不讓子女生活在犧牲人權的極權體制下。有人說習大大上台以來，大力整頓貪腐不堪的中國吏治，已有上百位的高官一一被「雙開」。但這些都僅在治標而不在治本，在如此封閉式的極權人治下，每一個能上台的各級官員，就得行賄和受賄，這是體制問題，不是個人操守問題。

 

近來郭文貴在美國的連續爆料，直指負責反貪腐的王岐山極盡貪腐，這直接說明中國獨裁延伸出來的腐敗，早已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，無官不貪是常態。我問許多大陸朋友，可能有一位警察不用花錢就可升為(分)局長? 但每一位都直呼在中共體制下都不可能，大陸如此結構性的制度問題想靠人為來糾正，長期是做不到的！目前官在貪只要民財也增加，老百姓對官員貪腐的情形，羨慕還可能多於痛恨；當明天老百姓的財富不再增加時，老百姓就不會滿足於貪官下台而已，對於官員、甚至富者都會充滿莫名怨氣，如同台灣70年代經濟起飛時，台灣人民對國庫通黨庫的貪腐還可忍受，但今日呢？

 

反貪腐的成果，在於清除的速度須快於質變的速度，沒有權力的制衡，沒有公眾輿論的監督，反貪腐是不可能成功的。開放式的民主法治，才能防止體制結構促成的官僚集體且快速的貪腐。大陸體制結構不改革，則越發嚴重的食安問題、水源問題、空氣問題、正義問題、人權問題、宗教問題、邊疆民族問題、官員貪腐問題…，就是不能觸及根本，只能在枝節上修修剪剪而已。

 

目前台灣想以統一或獨立來改變現狀，是極不現實而危險的，不要以為海峽夠寬、有美國的口頭保護，就肆意刺激對岸，也不要聽有「狼性」政府的甜言蜜語就想與狼共舞，如今「一國兩制」在香港行不通，未來在台灣更行不通。在體制大不相同時，雙方就保持距離才是最不會互相干擾，讓時間與彼此尊重奠定良性發展的基礎。

 

04,07,2017 德國,  郭琛